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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得俊 | 浮萍六记 壹


- 壹 -


 

尤长靖抱着书本,顶着校园里同学们投来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,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,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的皮肤上投下斑驳,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阴晴。

 

学生们压抑了一个暑假的八卦魂,在大二开学的第一天集中爆发。

 

“他怎么还这么神气啊?还有谁不知道他爸已经被双规了,何必呢。”

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贪污了几个亿,就算被抓估计也比我们强。”

“啧啧,大一不还开阿斯顿马丁么,这才几天哟,都要搬进宿舍住了。”

 

 

尤长靖在他20岁时,第一次尝到了人生的下坡路。过去20年的顺风顺水、骄奢淫逸、酒池肉林,当他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父亲名字的时候,全都猝不及防的落幕了。房产、车、珠宝,甚至是在瑞士银行的存款,全数被缴获,没人相信他连学费都交不起,人人都认为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”,可政府卯足了劲要一锅端,位高权重的父亲竟没有听到一丁点风声就被捕,足以说明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决心。

 

几乎是一夜之间,连鞋都有佣人脱的尤长靖,带着身无分文的母亲连一处可以蔽身的地方都没有,是电视上熟悉的众叛亲离的场景——亲戚朋友躲之不及,唯恐被拖累。看着做了20多年阔太的母亲手足无措的哭,尤长靖自知接下来凡事都只能靠自己了。

 

要赚钱。尤长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。

朋友邀他去自家商场上班,结果却安排他去做迎宾,还特地喊了一群过往的酒肉朋友来围观。他知道那刻最无用的便是自尊心,可终究还是无法抛下,那时距他被赶出住了多年的别墅不过7天。

他干脆跑去餐馆做服务生,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上班第一天就被油烫、点错菜、被喝醉的客人骂。

 

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。

他甚至开始恨自己的父亲——如果不是从前的生活太好,他也不会跌的几乎筋骨全废。

餐厅打烊时,腿都在抖的尤长靖又摸到兜里那张卡片,一张写着“5号公馆公关经纪Andy Hu”的花哨名片。今天那位客人盯着他看了许久,走之前经过他身边留下一句“想赚钱来这儿吧。”尤长靖接到名片的第一反应是丢掉,谁都懂所谓的公关经纪是什么意思,名片在他手中握皱,一起变皱的还有过去20年堆砌的自豪感。

 

餐厅里谁都看得出尤长靖不属于这里,他穿着一身黑色服务生制服,出神的倚着廊柱站着时,连客人都不觉这是服务生。过过极好的日子、体验过极好的东西,他一颦一蹙都带着过去时光留下的记号。在其他服务生眼里,他很安静,时常皱起眉头,又逼着自己捋平眉心。

 

在觉得自己还能活的下去的时候,辅导员打来电话催促他交下学期的学费。他读的是中法合作办学的诗歌比较,8万的学费此刻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

 

 

尤长靖站在5号公馆门前的时候,有种卖身般的悲怆,甚至还想起了花魁杜十娘、名妓李师师。他深吸一口气,仰着下巴走进富丽堂皇的风月场,依旧是目不斜视的高冷,可这次不是自信,而是护起他仅剩的骄傲。

 

“Andy哥,”白皙小巧的脸上浮起一丝属于这种场合的微笑,后来他称这个为公关式假笑,“我第一次做这行,还要你多提点。”他注意到休息室里都是男生,怪不得自己之前没光顾过,原来这家都是做女性生意的。

“你这张脸,就等着数钱吧。”

 

自己在父亲的象牙塔里做了20年少爷,如今在这里也是继续做“少爷”罢了。尤长靖也惊叹于自己心态缓和之快。

 

“今晚,就可以上班吗?”

“可以,让Ellen带带你,他是这里的头牌。”尤长靖顺着Andy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被一众西装革履的男公关们围在中间抽着烟的男人便是头牌了,五官确实是雕塑般的精致。

 

尤长靖朝Ellen点一下头致意,旁人看起来,表情克制有礼,却无半分示好。

对方打量一下他,说话时却是看向Andy,“第一天就上班了?”

 

Andy跟他介绍完开酒提成和小费,“男女客人都有,出不出台呢看你自己。”

尤长靖还是有些紧张的吞了下口水,“还有男的来?”他可是直男。

 

“Andy哥,林老板来了!”不待得到答复,便有侍应生慌张跑进打断。

“你们,全都去招呼,先让林老板挑,其他房间待会儿再去。”

还没来得及反应,尤长靖便被一屋子人裹带着走向包房,那是他的新战场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消化眼前这落魄公子下海的剧情。

 

再贵的会所,选人的方法也一样,一众男公关在房间里一字排开,像是放在货架上等宾客挑选的食物。不同的是,自己曾经是那个挑货的人。尤长靖站在最角落,面无表情的直直望着坐在皮沙发中间的人,这位大抵就是“林老板”了,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的多,同自己年纪相仿也未可知。

 

只见Ellen不待点名,已经施施然的坐到那位林老板身边,轻巧的凑上前娇嗔着“有我还不够吗?”

那位客人微微偏嘴,邪笑着勾了一下Ellen的下巴,以示安抚,又转头望向Andy,“没有新人吗?”

“我”。

不待Andy开口,角落里便传来脆生生的声音。

Ellen眯着眼看向尤长靖,眼神带着寒意。尤长靖表情泰然,不理会四周投来的目光,只定定看向那位客人,眼中是锁定猎物的势不可挡。

林老板找到角落里的声源,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,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,拍了拍身旁的位置;尤长靖回以一个自认尽责的笑容,走向那个位置坐下。这皮沙发看着舒服极了,手指划过有细腻的皮脂感,像是油腊皮的油润,可尤长靖坐下的那一瞬,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,这一坐,他恍惚听到了过去20年生长在自己身体里的一些东西破碎的声响,那么清脆,便是水晶威士忌杯的碰撞声也盖不住。

 

“叫什么。”林老板头向后靠在沙发上,两只手大大的张开搭在沙发背上。

“叫我……小尤吧”,尤长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起花名,“其实我也没想好要在这里叫什么。”

“在这种场所要起花名是吗?”林老板揶揄道。

“你觉得叫什么好?”尤长靖迎上他挑衅的眼神,“在古代,中国的藩属国会请朝廷赐名册封,以确保自己的地位和安全。”

一旁,林老板的朋友听了便开始起哄,“给人起名,这可是大事啊。”

本来不以为意的林老板干脆坐直了身,摸着下巴思索起来,“你姓尤吗?哦,叫油腻腻好了。”

噗,尤长靖没忍住,翻一个白眼过去,“这算什么,起个贱名好养活么。”

“好养活不好吗?”

尤长靖想想当下的自己,低头苦笑,“真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
“那就油腻腻了”,林老板又笑了一下,一丝不怀好意分明落入了尤长靖眼中,“来,把这杯喝了。”林老板拿起一瓶威士忌给尤长靖倒了满满一杯,连冰块都不加。

尤长靖仔细端起杯子,不让斟满的液体撒出,轻啜一口就放下。

“当然要一口干掉啊。”林老板又端起杯子,凑到尤长靖嘴边。

不过是长的俊俏些的富二代罢了,素质并不同长相成正比,尤长靖心中满是不屑,“因为这酒太便宜,所以要给我当水喝?”

“便宜?油腻腻嫌这酒太便宜是不是?好,你来点。”

尤长靖看向侍应生,“两瓶皇家礼炮,两瓶黑桃A。”既然都免不了要喝,不如喝点提成高的。

“今天我照顾新人,油腻腻喝一杯纯的,我给一千。”

尤长靖暗吸一口气,看来这位林老板今天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。带着一副笑意面孔看向林老板,“现金还是支付宝呀?”

 

 

 

 

尤长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,只知道自己每喝完一杯,支付宝传来的“支付宝到账1千元”是自己拼命的动力。

他赶在自己意识模糊前,又一次踉跄着去包间里的洗手间催吐,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、为了让自己可以喝更多。最初还可以吐出东西,后面只是把刚刚灌下的酒又悉数吐了出来。喉咙吐到火辣辣,腮帮子都泛酸,尤长靖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,趴着马桶,连续催吐下,眼泪都不自觉流出来。好不容易爬起来,对着镜子洗把脸,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面孔,闪着泪光的眼睛,尤长靖太想大哭一场了。

委屈和绝望全都涌上胸口,压的他喘不过气,他抬头努力想要眼泪回流,可惜于事无补,这时外面的人砸着门喊他赶紧出来喝酒。

 

没人在意红着眼眶出来的尤长靖,忽明忽暗的灯光下,金主只是来找乐子,蝼蚁便拼命博他一乐。

 

“是去吐了吧?这么想赚钱啊?”林老板说话的语气,随意的像问吃了么。

“对”,尤长靖又拿起一杯在众人的起哄下一饮而尽,杯子重重的放在大理石桌面上,红着眼睛看向林老板,有棕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,“不想赚钱,我坐在这儿干吗。”说完就发觉有些过头,刚想补救一下,林老板就接了话茬。

“既然这样,那跟我走吧。”

“去哪?”

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,只见Ellen的眸子沉了下去。

林老板靠着沙发,笑盈盈的望着尤长靖半晌不说话,末了,转了转手上的手表,那闪瞎眼的钻石,尤长靖一看便知是百达翡丽的满天星。

“走了。”林老板也不与同行的人打招呼便起身往外走。

尤长靖忙喊了一句“老板下次再来。”

林老板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,出门了。

 

尤长靖靠在沙发上看着闪的让人晕眩的吊灯,喉咙里的灼烧感还没有退去,他拿起手机打开支付宝看着余额里数字,用手指一个个的数过去,个、十、百、千、万……嘴角不自觉牵起浅浅的弧度。

一滴眼泪打在屏幕上。

 

 

 

 

Andy带着两个人进来,尤长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架起。

“好好伺候着,忍忍就过去了。”Andy拍拍尤长靖的肩膀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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